逆光

-前两个月的,扔上来方便作总结

-根据三次元里自己内心yy的身边人瞎写的,没情节也没逻辑

正文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恰巧对上男人的目光。

老师的手指敲了敲黑板上的题目,镜片后的眼睛里藏了一点笑意。

是一道很难的题。少年苍白的手指紧紧攥着笔,笔尖在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划下一道黑色的痕迹。他微微眯起双眼,已经成型的答案在嘴边徘徊着,又低头迅速扫了一眼列满白纸的算式,犹豫地望向讲台上的男人。

他漫不经心地用手中的粉笔敲着讲桌,脸上的神情混合了一种饱含期待的喜悦与袖手旁观的恶意。前排不停有同学回头看自己,他能听到传来的窃窃私语声。

“连xxx都不会啊?”

他抿了抿嘴唇,压下声音里的颤抖,说出了答案。

 

几秒钟的沉默,让他以为自己算错了数。一道阳光横亘在他们之间,金灿灿的,又亮又暖。他仰起头,却被黑板上一块刺眼的反光逼退了视线。同桌低声提醒他加一个负号,而他盯着草稿纸,拼命想找出自己哪里出了错。

然后老师清了清嗓子。

“对了啊,坐下吧。”

他松了口气,刚坐回到座位上,前桌的女孩子就转过脸来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你会做这么难的题啊,真厉害。”

同桌没憋住,笑出声来。他小声说了句“还好吧”,而她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老师开始讲题了,白粉笔在黑板上飞快留下一行行的式子。同学们纷纷埋头苦记,他却依然脊背挺直,眼神停在那个人的背影上。老师的白衬衫袖子卷起,露出手腕和修长的小臂,他一边进行着繁杂的计算,一边偏过头来,高声讲解着那些艰涩难懂的步骤。窗外的阳光无比灿烂地照进来。

“……好了,然后把这几个数字代入就行了。给你们两分钟自己算一算,看能不能得出正确答案。”

他拍掉手上的粉笔灰,教室内重新陷入一片寂静中。

 

也许是在一堆趴得低低地算题的学生中坐得笔直的他实在是太显眼了,老师一转过身来,就直直地对上了自己的目光。

他略微有些慌乱地眨了眨眼睛,但老师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回给他一个微笑。

 

下课铃响了,周围传来轻轻舒气的声音。老师难得的没拖堂,他便向往常一样,穿过过道,走到讲桌前,越过那一堆围成圈问题的同学们,提高声音说道:“老师,今天作业是什么?”

那只手不知道画过多少图像,才能把抛物线一笔就描绘得那么流畅平滑。他正忙着给别的学生讲题,对着少年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过会儿再说吧。”

少年“哦”了一声,马上被听题的同学推搡到后面去。他被挤下了讲台,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正在问题的人是个女孩子,长发,高挑,眉清目秀,成绩优异,是老师们都颇为器重的学生。他什么也没说,倚在旁边等着那些问题的人一个个散去。

离下一节课只有两分钟了,老师看着等在一边的他,笑着说:“给我拿本练习册过来。”

他转身向第一排的同学借,几个女孩子正叽叽喳喳聊个不停,一听见他的话手忙脚乱地在书堆里翻,老师站在讲台上俯视着他,把讲义卷起来,敲了敲他的肩膀。

“把你的给我。”

他坐在倒数第二排,而第一排的女孩子已经找出了练习册,下一节课的任课教师也站在了门口。但老师还是不为所动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把你的给我。”

 

“这看着多舒服,”老师翻着他的数学练习册,目光自上而下审视着那些密而整齐的数字和图像,满意地笑道,“今天这节课讲的东西,所有课后题都能做了。都留了吧。”

英语老师已经在喊电教开电脑了,少年匆匆说:“今天自习课少,同学们可能写不完……”

“都留了,让他们慢慢写。”老师把练习册合起来递给他,“你回座位去吧,快上课了。”

接过练习册时,两人的指尖有一瞬间的相触。他的手腕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但对方毫无反应——或者说这才应该是正常的表现——离开了教室。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钟,后知后觉地感到黑板前女老师瞪视的目光后,才赶忙转身走回了座位。

 

自习课上,班里好几十人对着黑板上的数学作业唉声叹气。

“xxx,你去和老师说说,这么多根本写不完啊!”

“我说了!老师说慢慢写。”

“慢慢写就写得完了?给我答案我抄都抄不完!”

“xxx,老师不是给了你一份答案吗?……”

“……对啊,xxx你的答案拿出来分享一下?”

少年站在讲台上一脸无奈的笑容,纪律委员和班长扯着嗓子让他们安静下来。他走下讲台回到座位旁边时,周围一圈人亮晶晶的期待眼神让他感到一阵头疼。

“先自己写,”他压低声音说,“实在写不完或者不会的太多再找我要。”

 

后来,抄答案的事情老师其实是发现了的。这要是放在其他科目上面,说不定还是件大事。但老师只是在课堂上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就把批改好的卷子发了下来,照常讲题、讲课、留作业。而同学们忐忑了几天后,照样该抄抄,该写写,毫无改变。

让他感到略微不安的事情发生在一个周一。

升旗仪式结束后他匆忙跑到办公室去帮老师拿书本和讲义。办公室里空荡荡的,老师坐在办公桌后面,目光透过镜片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你觉得我信任你吗,xxx?”

“……啊?”他愣了一下,嗓子里只发出一声傻了吧唧的回应。

“你觉得,我给予你的信任,和一个任课教师应该给予课代表的信任相比,是多还是少呢?”这句话说得缓慢、平静,语气里听不出疑问的味道。他的老师端正地坐在那里,带着数十年的教学经验,把心思藏在一副笑容背后,询问着他。

您觉得我辜负了您的信任吗?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钟,一句话哽在喉咙口。然而还没等他张嘴说些什么,老师已经重新低下头在抽屉里翻找东西了。

“去叫xx把白板打开,别忘了给我找根铅笔。”

他想起前排女生的抱怨。

“……您都从我们班拿了三根铅笔了。”

“不要彩铅啊,花花绿绿的看着心烦。”

“好……那您早点来,上节课还差两道题没讲完呢。”

 

同桌和前桌不停地问他为什么没精打采的,他只能含含糊糊地把办公室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

“你们以后不要问xxx借答案了,他也很为难啊。”

女孩子皱起眉头来,语调是带着责怪的温和,见别人都没回答,又接着说,“平时作业也就算了,测试都要借,你们就不能自己写吗?”

同桌吹了声口哨,阴阳怪气的:“好吧好吧,下次不借了。班长你别生气。”

在她转过身去后,同桌又闷闷地揉了把头发,凑过来低声说:“下课陪我去复印部把答案都复印几份呗?”

他一时语塞,又不好拒绝,抬起头来看到讲台上正拿着书本认真读题的老师,和他修长的手指间夹着的那只鲜粉色的铅笔—

——叫她们不要给彩铅了。

他浑身无力,趴倒在桌面上。视野里一半是前桌少女披散下来的、柔软的长发,一半是男人挽起的衬衫袖口下那只黑色的腕表。

少年的手摸向书包夹层的深处,那里躺着一只一模一样的表,被众多的书本和练习卷压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他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

“你找别人去吧,就放在那个灰色的夹子里。下课我要问道题。”

 

同桌咧嘴一笑,拳头轻轻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女孩子的背影,若有所指地抬了抬下巴。

他笑着摆了摆手。

 

这几天的天气都特别好,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明媚的阳光穿过半拉的窗帘中的空隙溜进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下课了,同桌猛地一拍后桌的脑袋,两人从少年的书堆中抽了个夹子出来就一路狂奔着跑出教室。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时,衣角被人拽住了。

“xxx,你能帮我讲一下这道题吗?”

“我正要去问老师呢……”

“那我和你一起去!”少女的语调像只欢快的百灵,她眼尖地发现他只拿了一本孤零零的练习册,就从自己的本子上撕了张草稿纸递给他,又晃了晃手中的笔,“快点走吧,人又多了。”

 

 

为什么第一排不把窗帘拉好呢?

他晕晕乎乎地想。

大片的阳光从没拉帘的玻璃窗里洒进来,一半黑板都被照的反光。老师的身影沐浴在阳光里,就算只隔着一张讲桌这么近,也只能模糊地分辨出脸部和肩膀的轮廓线条。这其实不影响讲题,他低下头,一半心思认真地听着每一个解题步骤,另一半意识却漂浮在半空里,晃晃悠悠地注视着这一切。

 

逆光中,他看不清他的脸。

就像他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心。

 

“哗啦”一声,不知道谁把窗帘拉上了。

两层,遮光和普通的布料,都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每一条缝隙。

从极致的明亮一瞬间坠入阴暗。他茫然地抬起头。眼前浮着大片奇奇怪怪的色块,依旧辨不清他的五官。

“怎么,看不清吗?”对方低声问他,从他笔下突然歪曲的一根线条能看出他也受到了影响。少年摇了摇头,小声说:“您接着讲吧。”老师用力地眨了眨眼,睫毛在镜片后快速闪过,他换了个姿势,好让写字的角度舒服些。

一刹那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少年咳嗽了两声。

女孩子的目光从题上挪开,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换季的时候都容易感冒,平时多喝点水,锻炼锻炼。”

一道大题讲到尾声,白纸上布满繁杂的算式和过程。他盖上笔帽,把练习册沿着讲桌桌面推还给他。

还附带有一个微笑。

少年点点头,艰涩地清了清喉咙。

他似乎真的感到渴了。

 

三年,从十五岁到十八岁,他一直在他的班里,一直努力成为他最优秀的学生。

他曾经尝试着交过女朋友,前桌的女孩子,贴心,可人,笑靥明朗。

他或许是喜欢她的?少年的内心里曾经默默地揣测过。他们拥抱,牵手,在雨天同撑一把伞,空闲时间聊一些无关痛痒却不乏乐趣的话题。她身上有一股很清甜的气息,她的手掌温暖而柔软,她会在他失意的时候及时出现……

他本应该喜欢她的。

可他本也不应该喜欢他。

 

最终他们分开在一个晴朗的午后。面对着对方通红的眼睛,他感到抱歉、内疚、自责。

还有如释重负的轻松。

 

再后来,他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国内最为顶尖的院校。毕业时,他看到隔壁班的学生们抱着班主任流眼泪,怎么也不撒手。

“虽然我不是你的班主任?”他的老师这么说,笑着,张开手臂。

他咬住嘴唇,拘谨又欢喜地,回应了这个拥抱。

班里其他人冲出来,一个接一个地交换眼泪、祝福和拥抱。而他站在边上,心里空空落落的,像是北风席卷过境的冰原。

 

人都陆陆续续走光以后,他还磨磨蹭蹭地不愿意离开。

“xxx?”老师抱着几本书,正在锁办公室的门,“快回家吧,大家都走了。”

 

“老师。”他轻轻地叫了一声。

 

男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笑容,抑或任何表情。

他看起来那么平静,平静的让少年感到无地自容。

仿佛自己从一开始就被看穿,任何小心思都无处遁藏。

 

“回家去吧。”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皱起眉头,企图回避眼睛的刺痛。

他已年届四十,而他只有十八岁。

 

起初,只是一步一步缓慢的后退。然后慢慢的,变成了狂奔。

离开这里。

逃离这里。

慌不择路。

落荒而逃。

 

 

“xxx,又不去吃饭啊,今天食堂的汤还不错。”

他疲惫地从书桌前抬起头来,眼白上布满的血丝吓了对方一跳。

“你还是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吧,不然身体会垮的。”

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扔下笔,让自己从没完没了的计算与推理中抽出身来。

 

外面在下雨。他站在门口,目光望着这条熟悉又陌生的、积着雨水的小路。

后来他留校当了教授,今天是母校高中邀请他回校演讲的日子。

他没带伞,但雨也并不大。他叹了口气,挽起裤脚,小心翼翼地踩进了水里。天边滚过隆隆的雷声,树影婆娑,天色逐渐变得更加阴暗。还是回去拿把伞吧,他想,不然万一从食堂出来后雨下大了怎么办。

 

突然,不停落在他头上和肩上的雨水消失了。

 

他的心底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老师?”

不知道怎么称呼,他还是笨拙地选择了这两个字,这两个沉甸甸的、阻隔他希望的字。

 

“是要去食堂吗?打我的伞吧。”

 

他的脸上还留着一圈未刮的胡茬,而他已经长出了白发。

这是他想要的那个怀抱,他渴望多年的那双手。

一把伞撑开在他的头顶,他已不再是血气方刚、爱恨激烈的少年。

 

但他的眼泪还是如同雨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若再见你,事隔经年,我将如何致意?

 

以沉默,以眼泪。”*

 

 

 

以一颗亘久不变的真心。

 

-END-

 

*虽然应该都知道,但我还是注一下吧:*出自拜伦《春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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